从“教化之敌”到“教育之友”——论“闲书”在教育中的地位变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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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从“教化之敌”到“教育之友”——论“闲书”在教育中的地位变迁去年春天，浙江杭州一六年级的小男孩为了看被家中明令禁止的玄幻小说，愣是躲在地下车库里，逃了3天的学，家长和警察急得满城寻人，最后在购物超市找到了，他因蹭书看才被好心人发现，一场风波总算平息。[1]8相似的经历，在近代名人的回忆录、自传中随处可寻。可见小说对于儿童具有天然的吸引力，那么教育理论界对此问题究竟怎么看，似没有明确的答案，颇值得探究一番，故而形成此篇，抛砖引玉，供方家斧正。一、“闲书”与“正经书”小说一类的书籍，过去常用“闲书”一

2、词来统称。其实，在汉语中，该词有两种用法。一是作动词用，如唐人陆龟蒙和吴融都有题为《闲书》的律诗存世，再如明末清初的黄宗羲有《卧病旬日未已，闲书所感》诗，他的《闲书》并不是闲来无事、口占一绝，而是对自己大半生经历的深刻反思。本篇所要讨论的乃是另一种用法，即作名词用，《辞源》释义为“消闲之书”[2]32-41，近现代教育家陈鹤琴(1892-1982)对此曾做过简单的列举及统计，包括《三国演义》《水浒》《红楼梦》《西厢记前后唐》《东西晋》《老残游记》《儒林外史》《西游记》《封神榜》《七侠五义》等，有几

3、百种之多[3]58。这些毫无例外都是中国的故事，没有外国的，也就是西学东渐前的产物，即“旧小说”之谓也。东西交汇之后，许多西洋小说，即“新小说”也得以传人，同样也被视为“闲书”。事情的奇特之处在于，“闲书”一词是偏正结构，重心在“闲”字，而“闲”字从门中有木，本意为栅栏，引申为范围、阻隔、抵御、保卫等意[4]69-70，《汉语大词典》中该字甚至都不作“安闲”“闲散”解，《辞源》中倒有一解，只是在通“閒”字的情况下才有此意。毫无疑问，“閒”字从门中有月，可作“消闲”“闲暇”解，由此可见应当是整理汉字

4、时，废掉了“閒书”，改用“闲书”。这样一改，倒也巧妙，落得一语双关之效。“闲书”是消遣品，没有事、空闲时看看，用来解闷的，对成人而言，确属如此；对儿童而言，却是阻隔、禁区，因为他们应该看正经书，即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《春秋》之类，这种观念，由来已久。一、“无益”且“有害”自朱熹为白鹿洞制订《揭示》和《教规》以后，不断有接续者，明正德年间江西提学使高贲亨又为书院立《洞学十戒》，清代陈宏谋(1696-1771)赞其所立十戒“于末学病痛，尽表其里”，陈认为“防微杜渐，

5、尤当自幼学始”[5]21，故将其纳入到《养正遗规》中，其第八戒为“观无益之书”，高提学给“无益”下的定义乃是“无关于圣人之道者皆是”，包括“老庄仙佛之书及战国策、诸家小说、各文集”[5]23，可见所含甚广。有清一代的教育家对于小说的态度似乎出奇的一致，早陈宏谋一辈的朱柏庐(1627-1698)曾见到人家几案间，摆列小说杂剧，认为“此最自误，并误子弟”，应当尽快焚毁，并说“人家有此等书，便为不祥”[6]259；晚于陈宏谋的李新庵也说“淫书小说，最是误人子弟，……须严禁子弟，勿稍寓目，劝其父兄，家有此

6、等书，务须焚毁，以杜祸根”[7]118；还有未具名的，留下《变通小学义塾章程》的亦说“教育者煞费苦心，不惜财力，冀得挽回一二，而数卷淫书、数出邪剧、数回弹唱，足以败之有余”，故而直视其为“教化之仇敌”[8]68。所以，这就不难理解李毓秀在《弟子规》中为什么劝诫子弟“非圣书，屏勿视”了，因其“蔽聪明，坏心志。”[9]40有清一代，恰恰是旧小说极为鼎盛的时代，不朽之名著《红楼梦》即诞生于此期。是书中有“宝黛共读《西厢》”的一幕，久为世人所称赞。其实，间接促成此事的还是宝玉的书童茗烟。茗烟见宝玉闷闷不乐

7、，便想着新法儿讨好他，走到书坊内，“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、合德、则天、玉环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”，买了许多回来，而宝玉呢，一看“如得珍宝”，贾府对子弟读小说似持否定的态度，为此茗烟还特地嘱咐宝玉：“不可拿进园去，叫人知道了，我就‘吃不了兜着走’了！”但是宝玉“那里肯不拿进去！”10241正应了李新庵所言“子弟通病，往往不喜正经书，独于此等一见便好。”[8]118宝玉在春光明媚的早晨，偷读《会真记》（即《西厢记》），被特意来葬花的黛玉撞破，起先宝玉为遮掩行藏，还说自己读的是《中

8、庸》《大学》一类的正经书，但是瞒不过黛玉，于是拿出共享，还特地交待黛玉“你看了，好歹别告诉人。”黛玉虽未一口答应，但默认即无异议，于是接过去“从头看去，越看越爱，不顿饭时，已看了好几出了。但觉词句警人，余香满口。”[10]242或许会有言谓：这是小说中所描绘的，是虚幻的，不属事实，那么现实中呢？郭沫若(1892-1978)在11岁的时候，从他大哥的书橱里找到了三部旧小说，其中就有《西厢记》，木板的小本，版画也不甚鲜明，郭自述“自己也晓得是小孩子不应该看的禁书”，于是借口头痛躲在床上